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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:谢曜大冒险(2 / 2)

譬如田埂。

依循山势而起伏的稻田,栽满了青翠的禾苗,田埂一级高过一级,像高高的台阶。

穿过它们往里走,就是降香要去的河边。

田埂时宽时窄,有时水渠从其间穿过,将原本连在一起的道路,隔成了两岸。

谢曜怕自己掉下去,便平举双手,前脚踩着后脚,小心翼翼,摇摇晃晃地走,不想让自己掉下去,仿佛在探索一座迷宫。

实在是好玩极了。

谢承思不耐烦他这只慢乌龟,一下子便越过他,走在最前面。步伐不紧不慢,袍角翩然翻动,一点也不沾染地上的草屑泥土。

可谢曜却追不上。

他不仅腿短,走路也一脚深一脚浅,分不清哪里能走,哪里不能走,走两叁步,就要陷进软泥里。

“等等我!等等我!”他又大叫。

可他的父亲根本不听。只顾自己往前。

这激起了谢曜的胜负心。

他可是有本事的大英雄,岂能输给最讨厌的阿耶!打不过他,难道还跑不过他?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!

现在,掉下去对于他而言,变得不再重要了。于是他放下双手,噔噔地跑动起来。

田埂时宽时窄,有时水渠从其间穿过,将原本连在一起的道路,隔成了两岸。

“扑通——”

谢曜没跑几步,就因为跳不过水渠,一头掉进了泥汤里。

幸好降香走在他身后,眼疾手快地拎起了他的衣领,才使他免于头朝地砸下去。

新换的外裳和裤子,却免不了全弄脏。

摔下去的瞬间,谢曜痛懵了。

直到被降香丢在地上,又碰着了擦伤的屁股,终于克制不住,嗷嗷地叫唤起来:“哇啊啊——”

他脑子装着东西,又变成了痛。

他顾不得大英雄的面子了。

顾不得和父亲比试。

看着父亲渺渺远去的背影,好似云中飘去的仙人。他又气又急。

他根本就不在乎我!我都摔伤了,也不回头看我!我现在又脏又臭了,他还是那么整洁干净!我是不是他捡来的小孩!谢曜越想越委屈。

痛呼变成了哭喊: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
鼻涕混着眼泪,全往嘴里流。

谢曜尝到咸味,用力地“呸呸”几下,再用袖子狠狠地抹脸——袖子上沾了臭泥巴,现在脸上也全都是了。

降香见他滑稽的样子,也忍不住想笑。

但她还是勉强地遮掩笑声:“哈哈哈……要不要我背你走?”

连母亲也笑我!

我一定是被捡来的小孩!我是没人要没人爱的小可怜!我只能靠自己了!

谢曜气呼呼地站起身,坚强地往前走去。

他的带着哭腔的喊声落在风中:“不要!”

等到了河边。

谢承思见着谢曜脏兮兮的样子,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避。

一边避,还一边掩着鼻子埋怨:“脏死了,快去河里洗干净!”

你不理我,我也不理你!

你嫌弃我,我也嫌弃你!

谢曜倔强地更不愿理会谢承思了。

清澈见底的河水,摸上去冰冰凉凉,一定好玩极了——可他为了避开父亲,克制住了玩水的欲望,气呼呼地往反方向跑走了。

直到他爬到旁边农人堆起来的草垛上。

咦,草垛是软软的?

谢曜试探地跳了几下——它还能弹回来。

谢曜破涕而笑。

他重重地蹦起来,又重重地落下去——草垛也将他重重地送回空中。

“哈哈哈哈哈!”

好玩好玩太好玩了!

阿耶没玩过吧?我才不会让阿耶这个坏蛋玩!我只让阿娘知道!

谢曜偷偷地向降香招手。

降香很愿意呵护孩子的童心。

她小时候没玩过,她小时候不开心。

所以,她希望她的孩子,能尝试他所有想尝试的东西,希望他能开心。

她便顺着谢曜的意思,学着小孩子的样子,与他一起在草垛上蹦跳。

只留爱干净的谢承思一人,远远地蹲在小河边,一遍又一遍地洗手。

谁也没发现收工归来的农人。

直到远处传来一声暴喝:“你们干什么?”

更不幸的是,谢曜与降香脚下的草堆,应声而塌——紧紧压好的稻草,漫天飞散。

“都是你干的好事!带着孩子,还敢干这种害人的勾当!”暴喝的农人紧张地跑来,对着降香兴师问罪。

降香自知理亏,牵着谢曜老老实实地道歉:“对不住,我会赔偿损失的。”

说完,就从袖子里掏出半吊钱,塞到农人手中。

农人收了钱,不好再继续怪罪,但心里的火气却还未消,忍不住要多嘴:“这次就算了。我看你带着孩子,就且先饶过你。你一个女人,不叫孩子学好,尽干这些破坏别人财产的勾当,羞也不羞?”

“是是是,是我的错。”降香忙不迭地点头,想快些了结此事。

然而,她这么想,循声而来的谢承思却不这么想。

他很不高兴。

斜着伸出一只手,将妻儿挡在身后。

“你说什么呢?什么叫不知羞?都赔了你钱了,也跟你道歉了,你还要怎样?我夫人给你的那半吊钱,够买几百个你那草堆了,拿了我们的好处,还要骂人,你羞也不羞?不羞也无所谓,钱还来!”

声音比农人还要大。

不仅同他吵嘴,还推了他一把。

这时倒一点不嫌脏。

“就是就是!”谢曜本来还讨厌着父亲,听他这样说,也暂且放下仇恨,大声附和,“你就是欺负我阿娘人好!”

农人笨嘴拙舌,说不过这对伶牙俐齿的父子。

可他又不想还钱。

晒得黝黑的脸颊涨红了,支支吾吾地吐不出什么话。

最后只挤出一句:“算了!”

转身就想走。

谢承思却拉着他,不许他走:“让你走了吗?你给我夫人道歉!不道歉,我跟你没完!”

“你可知道我们是何人?我们是随天子来这里春狩的从者,你要是想对我们耍什么花招,到时候天子起行,清点人数,你们这一带的人家,全都逃不过!”谢承思又补充道,“不信你看我们的打扮!”

他看上去是在胡搅蛮缠,其实考虑十分周详。甚至还想到了,这农人可能不服气,要叫其余村民来帮忙——他们人多势众,自己到时候不好脱身,不如先把他唬住。

农人抬眼打量他,知道他没说谎。

而他们世代居于围场之下,大多数年头,都是做贵人的佃户,相当清楚天家的规矩。

果然不敢再同谢承思吵架。

低下头,不情不愿地大声喊:“对不起贵人,是我有眼无珠,有眼不识泰山!”

谢承思这才冷哼一声,放过他:“这还差不多,你走吧。”

降香很不赞同谢承思的做法。

但直到农人垂头丧气的离去,她都没有出言阻止,而是一直顺从地站在谢承思身后。

实际上,她有些恍惚。

她想到了许多年之前。

谢承思总是不分是非地护着她。

连谢曜也是一样。

她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了。

降香轻轻环住谢承思的腰,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。

“谢谢。”她轻轻说。

饶是脸皮厚如谢承思,在这一刻,薄红也瞬间染上了双颊。

“哈哈哈哈哈——阿耶脸红了!”谢曜终于抓住了他父亲的小辫子。

大仇得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