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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之主44他的理由(1 / 2)

……

黑暗中若有光,不多,一点微光罢了。

意识仍在混沌中浮浮沉沉,一时是天空,一时又是黑暗,很多画面飞快的闪过。

隐约之间,我察觉我是在和他争论的。

“……你怎么能这么做,你这个疯子!”我说。

他没有和我据理力争的吵架,只是站在那看着我,眼神幽幽的。虽然是面无表情,但他所展现出的并不是没有情绪。

我继续指责:“你就是不愿听我说话,你自以为是,你看不起我,你把我看作贱人……!”

我说着说着,直到他开口打断。

“不,我对你的行为没有指责,也并不生气。”他说,“我只是发现原来我就是这种人罢了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

迎着我疑惑的目光,男人双手交握在身前,站着。

他很平静的开口:“我脾气不好,并且改不了。他从开始做的那一刻,就注定了我知道了便一定要杀了他。不为什么,因为这就是我的底线,改变不了。”

我指着他的鼻子。

“你过于自负,对自己自信到自以为是,以至于稍稍有超出你掌控范围内的事发生,你就失去理智。”我说,“你自诩是天才,也的确成就斐然,但这让你忘记了你不过是个凡人。”

“你说的没错。但,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凡人,才是为凡人,不是吗?”他说着,双手摊开,耸了耸肩膀。

我哼了一声,气呼呼的不再说话。

“事实上,你不知道我真正的计划。”他说。

“什么?”

“迁走罗马。”他说。

我惊讶的看着他。那一刻,我脑海中略过许多想法。

“拜占庭会是更适合成为新的政治中心的地方。过去的我们过于关注地中海岸边的关系,也很难离开罗马这片土地。”他说,“这样,早有一日,真正的罗马会消失。一样东西是否坚韧,要看它脱离了摇篮还是否能生存。罗马仍然重要,将会成为仅次于拜占庭的经济中心。”

“所以这就是你一定要将叙利亚、埃及、尤拿和阿拉比亚统一的原因?你一定要将那土地上的人们消灭的原因,仅仅是你想着这么做?”我质问道。

“得了吧,不要拿你那粗浅的人道主义指责我。这世上人命没那么值钱,一把锋利的短刀比三个奴隶还要珍贵。”阿塞提斯讥笑出声,“你有没有想过,这是为什么?哪怕其实这片土地养活这些人也没有问题,可总还是有人饿死。你以为,仅仅是因为我掠夺,我占有,我不加控制……”

“正是如此,难道不是吗?我学过历史,即使是你也应该知道格拉古的事情,知道这么做只会招致自我毁灭。”我说。

“不,不,那样没有尽头。”阿塞提斯摇头,“人类,就是用大部分人的血肉供给小部分人而前进的。所有的前进都建立在此。只不过挑选的规则,你知道的,和我知道的不同罢了。”

我愣了愣。

我觉得他在诡辩,可我张开口不知道怎么反驳。

“那些人,你今天给他们的粮食让他们只能养活一个孩子,所以他们养两个骨瘦如柴的孩子。你觉得好可怜,于是给他们更多粮食,你以为他们就会好好养这两个孩子吗?”阿塞提斯开口,“不,他们会生四个孩子,养四个骨瘦如柴的孩子。所以,无论你给予多少,他们都只会把自己陷入这种贫困与痛苦之中。”

“但是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受到教育。”我说,“他们不知道控制的重要性。”

“不,从根本上来说,并非如此。”阿塞提斯摇头,“那是因为给的没有足够多。没有给他们远远超出他们所能享受和承受极限的东西。所以只给一点,多给一点是没有任何意义的。你的施舍无法改变他们的痛苦,所以不如结束他们的痛苦。”

他转身,我见他朝向另一边。

眼前出现巍峨的雪山,他站在池水之中,水面映出他的倒影。

“土地就是土地,无论谁来夺去或者占有,它都还是那片地方。我能为我的人夺去更多,当然要夺去更多。”他说,“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思想太难以改变,只有根除才不会成为无穷后患。”

“有时候,我怀疑你对于幻境的记忆根本就没有模糊,你还记得一清二楚。”我说。

“我确实被剥离那些可能会引发太多变动的印象。”他说,“所以……以撒是个危险分子?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。”

我沉默不语。

以撒很像一种经义里的神圣形象,新教的代言人。他说的没错。

“而且他冒犯了我。”

他转身几步走到我面前,我便见他伸手抚向我的侧脸,拇指扣住我的下巴。

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离我很近,变得富有张力与侵略性,轮廓线条因为纵深透视而如此尖锐。

我不禁呼吸一滞。

“敢拿你来威胁我,我一定要弄死他。明白吗?他觉得自己做了件很聪明的事,觉得自己是个天才,嗯?他认为没了他我会把一切搞砸,他以为有了你我就会把一切搞砸——竟如此的自以为是,在我面前张狂无礼,不知天高地厚,简直自寻死路。”他咬牙切齿,指肚摸索着我的下颚,带来一阵毛骨悚然的触感,“我已经很有耐心了,我让伊扎克提醒过他,也把他的人放回来过提醒过他。那张审判书,之所以能通过,不是因为我独断专行,或者多么强大,只是因为我代表了罗马的意志。我被选择,是因为我总是正确的代表大多数人的利益,甚至让很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意识到,且我总能利用这点做到一切他们要我做的事。我可怜他看不清这一点,更可惜他的出身。”

被那目光盯着,被这团阴影笼罩着,我逐渐看不清眼前人的具体面貌。

只感觉是一个高大且压迫感十足的形象,一个有着男人外表的某种超越了人形的恐怖存在。

他这样的人——我想我之前并没有见过类似的。可能我私自为他是什么人而下了定义,做了总结,但,总而言之,我没见过。那都是我的推测,只符合我的一厢情愿。

他身上有奥修利翁的影子,也有奥德的影子。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人的影子。

也可能,或许延续至今的那一簇火焰燃烧所带来的斑驳色彩,我并没能全部看到。

“对外的策略是早在计划中的。对外,哪怕内有分歧,也该是一个声音。”他说,“我喜欢争执不休,前提是学术意义上的。那样能互相制衡,或许能产生许多新的想法。但是对外,关系到生死存亡,我们态度应当是一样的。所以我试图起草一个涵盖更广的协议书,它不同于罗马过去历史上那些小的元老集团商量出来的分赃条款,而是更能适应更多人和更广阔疆土的国家……我在继续实践奥古斯都未能完成的事,这一点,许多人都清楚,包括你,不是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