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猫儿，到了。”

“唔，好困。”

“乖猫儿，再不起来，可要接受惩罚了。”

“不要，不要了。”

沉翘揉着眼睛，睡眼惺忪的模样让陆景恒觉得甚是可爱，低头又挠起了她的痒痒。

“哈哈哈，不要了，不要了，好痒。”

“不要啦，不要挠我。”

“哈哈哈，哈哈哈。”

“呜呜呜，这一路上都在欺负我！”

“不生气，好不好，现在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

“走不动了！”

“背好不好？”

“好！”

陆景恒率先走出车厢，背起车厢里慵懒闲散的沉翘。

双脚踏在光滑又斑驳的青石板路上，黛瓦白墙，绿荫环绕，乌篷船一只只停靠在河岸边，整齐划一。他背着她走过一座座五孔石拱桥，石拱桥上石榴的气息扑鼻而来，听着课植园内传来的唱词，“袅晴丝吹来闲庭院，摇漾春如线”，“似这等花花草草有人恋，生生死死随人愿，便酸酸楚楚无人怨”，无人不叹到了旧江南。

思绪好似万里偏远，落在水中，落在人间，化作点点羁绊，幻化出千年前，长街叁里，店铺千家的模样。

沿着河边小巷子拐几个弯，又过了一座放生桥，桥两边，一边是黛瓦粉墙的水乡，两边店铺里飘出的鱼香、茶味，甚至臭豆腐的味道，依稀可闻，一边可见看到一些当代建筑，对比鲜明，却异常融合。

有时还能听到八哥嘹亮的叫声，红色的灯笼更是随处可见，八角帽沿翘起，却不似从前。

“我要去吃那家。”

陆景恒顺着沉翘郁郁葱葱的指尖，想不远处望去，那一排排店铺各具特色。

这卖棉花的门前房檐下，悬挂着用棉花制成似灯笼样的棉花球儿。这卖锣鼓的，就把小钹小锣穿成串儿，下面坠上红绸子条儿，挂在房檐下。这砂锅居白肉店门前就摆着个大砂锅。

这卖假发的“合义永”商铺，门前就悬挂着假发。这木梳铺门前则挂悬着的一串木梳。

这粽子铺的门前悬丝挂着一排排的袖珍叁角粽子，一条上挂了叁五七个小粽子，又配了些艾叶，看起来别具风味，且清晰明了。

“您好，现在有粽子吗？”

从屋里走出来一个系着藏蓝色围裙的老阿婆，花白的头发上别着黑色的发夹，发夹上还有多花儿。她满脸挂着笑容，手指上都是粽叶的清香，拍了拍手指便迎了客人进去。

“有，有，有，什么口味的都有，我们这儿最有名的是大肉粽，爱吃肉的都要来尝尝。”

陆景恒抱起沉翘，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椅子上，又低下头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每一只脚指头，套上袜子，穿上鞋子。

他才抬起头，“麻烦各个口味的来一个，像那种小个头的就可以。”

“好，你们稍坐一会，我马上就去蒸。”

“多谢了！”

“小伙子，别客气，老婆子你去包粽子吧，我来去蒸吧。”

厨房里又出来了个花白胡子的阿公，戴着一副老花眼镜，围了个围裙，甚是有趣。

“手指头也不知道擦干净了出来，你看看你，多大的人了。”

那位阿公低下头用手里的毛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阿婆手上的水渍，不知羡煞了多少人。

粽子上的很快，一剥开便知道是现做现煮的味道，粽叶也是泛着水灵的。

“好撑！”

“对面有卖桔红糕，我去帮你买点消消食。”

“好！”

“小姑娘，你老倌对你蛮好的啦。”

“其实，他不是……”

“我晓得啦！”

“阿婆，我想定点粽子可以嘛？”

“可以的啦，你想定多少？”

“一百只肉粽，也像这种小的。”

“一百只，今天可能会来不及，要不你写个地址，我们给你送过去。”

“如果这样的话，阿婆，我再写一个地址，麻烦阿婆帮我寄50个甜粽和肉粽，走快递就行。”

“你要这么多做什么？”

“100只我想给我的学生们尝尝，还有的是寄给我母亲和我的孩子们。”

“好的，我一定会的弄好额。”

“小姑娘，你是老师？”

“乡村教师。”

“你这样的年轻人已经越来越少了，我和阿拉老倌也是知青下乡的时候认识的。”

“那个时候我下乡就遇到了她，她这包粽子手艺在那个时候，真的是帮了我们那群人太多太多。”

“你又在胡说了，我哪有什么本事。”

阿公从厨房帘布后面探了探脑袋，“你放心，粽子我们最晚明天就可以给你。”

“这些钱，你们一定要收下。”

“这太多了！”

“多的折现成粽子好不好，或者阿婆做些其他的一起，我也不介意的呢。”

“是个精明的丫头。”

阿婆指了指对面摊子上挑挑选选桔红糕的陆景恒，“那个小伙子不错的，他真不是你老倌？”

“现在不是，以后总会是的。啊～尝尝好不好吃。我还买了些别的，这个是牛踏扁。”

“酸甜正好，那我们先走了。”

“慢走，不送。”

“蛮好的一对，这小姑娘都有孩子了，老头子，你说是不是那小伙子的呢？”

“你又瞎操心人家的事情了，加紧包粽子吧。”

阿公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，内心感慨，希望这对孩子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。

“其实，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。”

陆景恒突然抓住沉翘准备塞入嘴巴的桔红糕，“这不是你的错，如果可以，我愿意回到叁年前，在那一天就带你来到我的身边，告诉你一切的一切。”

沉翘被陆景恒紧紧拥在怀里，她盯着手中的桔红糕，嘴里那块半烂的桔红糕，仿佛此刻更甜了一点。

“小哥哥，小哥哥，今天是情人节，你要不要买多花送给小姐姐。”

陆景恒松开了沉翘的手，沉翘蹲下去，将桔红糕递给了小女孩，“小朋友，一朵花多少钱？”

“一朵十块钱。”

“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嘛？”

小女孩指了指不远处的汉服体验馆，“我妈妈在店里，就在那儿。”

沉翘顺着小女孩的手望去，汉服店里有个背影在整理东西。

“这些花，我都买了，这包桔红糕送给你，好不好？今天是情人节，这只花替我送给你妈妈，祝她节日快乐。快回家去吧，小朋友。”

“谢谢姐姐。”

“想起鲸鲸了嘛？”

“虽然每天和他们聊天，但是作为母亲，不能一直陪伴他们，多少会有些难受。”

陆景恒再次将沉翘拥入怀中，“难受就哭出来，我会陪着你。”

“我虽然难受分别，但是人生从来没有如果，我不后悔生下他们，我不后悔那一夜的欢愉，哪怕下一秒就让我……唔～”

“这样的话，不许再说了。”

“好～”

“翘翘没有想过，带他们一起去嘛？”

“想过，但是，我希望他们可以普通一些，平凡一些，过儿童时期的岁月，拥有普通孩子都拥有的快乐。”

“何况，还有我妈妈在，她教的很好，不是嘛？”

陆景恒此刻眼底滑过一丝忧伤，却又很快恢复正常，“是啊，沉教授很会养育孩子。”

“是啊，小汨儿前几天还跟我说，鲸鲸又胖了呢。”

“鲸鲸那是随你！”

“那我胖了吗？”

“你死定了，你居然说我胖了！”

沉翘和陆景恒在青石板路上，追逐打闹着，俨然一对小情侣的模样。

“呼～呼。”

“好了，我们到了。”

“您好，您是陆先生？”

“是，提前预约了包厢的。”

“请上二楼，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
二楼比起一楼更为宽敞，又由多个白纸田字门板阻隔出叁个包厢。每个包厢内都有漆木色的柜子，柜子满满当当都是各色各样的陶瓷装饰品，柜子上面的相框里面则随意贴放了些造型图案。

包厢正中间，是一张长方形的茶几，茶几上随意放了陶艺转盘，陶泥，颜料和调色盘等等。

“陶泥和洗手桶在这里，是第一次做陶艺嘛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那需要我帮忙吗？”

“不用麻烦了，我们自己可以做。”

“好的，有需要可以叫我，我就在楼下。”

“谢谢老板。”

“不客气。”

“陆先生，你真的会做吗？”

陆景恒拉起沉翘的手，一前一后坐在长椅上，“我不仅会做，还会做。”

“你大白天的！”

“翘翘，我们大白天做的还少吗？”